寻秦记全本改编版 (16-18集) 原作者:黄易 改编:紫曰(frank5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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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秦记》卷十六

第一章太后嫣嫣

楚宫的规模,在项少龙曾见过的宫殿中,仅次于鹹阳宫,但守卫之森严,却犹有过之。宫城环以高墙,墙高三丈,四隅各有一座精巧的角楼。墙外护城河环绕维护,宽达五丈,水清见底,最厉害是河心设有高出水麵的尖木栅,想潜游过去亦难以办到。共设两座城门,凭可随意昇降的悬门以作出入通道。

高墙内殿字重重,分外朝、内廷两大部分。中閑以连接两座锺鼓楼的内墙爲分界。设置内宫门,爲贯通外朝内廷的通道。布局中轴对称,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城门和内宫门,八座巨殿和近六十个四合院落便依中轴线井然有序的分布在大道两旁,缀以花石鱼池,小桥流水,参天古树,瑰丽堂皇。

项少龙与李园由北门入宫,先是一个方形广场,然后一道小河横贯其间,过了桥才到达两座主殿「议政」和「仪礼」,均筑在白石台基之上,四周有围栏台道,气氛庄重华责。其他六座较小的宫殿,四座位于外朝,两座座落于内廷,均以楚国神话中的人物爲名,分别是外朝的「火神」、「河神」、「刑神」、「司命」。内廷则是「芳烈」和「巫女」两殿。

听着李园的介绍时,项少龙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巫女殿,只是这些名字,巳知楚人实乃诸国中最有创造力和浪漫的民族。在其他诸国便休想有这类大胆创新的殿名。同时心念电转。刚才李园提出必须杀死春申君后,便岔开话题,似乎是给点时间自己消化这难嚥下去的提议,不过他已想到李园的不安好心。

春申君毕竟掌权巳久,又是门下食客数千,在诸国更有很高威望,各方麵均是实力雄厚、蒂固根深。若李园动手把他杀死,说不定会惹起大动乱,所以自须寻找一代罪的羔羊,那人就是自己了。自己一到寿春,立以强硬手段逐走霸佔滇王府的李闯文,似是完全不顾后果,落在李园眼中,便是有勇无谋之辈。

假设他能驱使自已去刺杀春申君,自可把罪名全推到他万瑞光身上,亦可化解了庄家要求複国的图谋,甚至可顺手把庄夫人据爲己有,一石三鸟,没有计策比这更狠毒的了。站在楚人的立场,谁都希望借李令之手,把诸侯国敉平,土地重新纳入楚国国土内。如此看来,李园、春申君都是和李令蛇鼠一窝,只是在敷衍庄夫人这美人儿罢了!

马车通过内宫门后,进入内廷,那是楚王处理日常政务及起居的地方,主要的建筑物是巫女和芳烈两殿及东西六宫,每宫由四座四合院落组成,另有三座花园,即中路的御花园与东西两路的东园和西园,景色怡人,胜境无穷。

李园显然所学甚博,逐一爲他介绍殿名所代表神衹的传说,谈吐高雅,确有引人入胜的魅力。难怪庄夫人虽心属他项少龙,又明知李园非是好人,对他仍显得有点情不自禁。此时他说到河神和巫女,笑语道:「我们最美的两个女神河神和巫女,都不是居住于楚境之内,而是韩境的洛水和秦境的巫山。含睬宜笑、虚缈若神,居住于远方长河深山之处,想想已教人神往。」

项少龙道:「刚才太国舅所说有关春申君的事……」李园亲切地拍着他眉头道:「这事过些再说,我想万兄花点工夫,先认识清楚春申君的真脸目,明白到我李园非是诬衊好人,万兄再作决定。但万兄请切记这是我们男人家的事,若给女流知道,不但怕她们神态间露出破绽,还徒令她们终日忧心,有害无益。」

项少龙暗呼高招,当然点头答应了。李园在骗自已,自己何尝不在骗他,两下扯平,大家都没好怨的了。此时马车转往东路,只是不知田单身在何院。李园笑道:「我在宫外有座府第比这要大上十倍,不过我仍喜住在宫内,大部分时间亦在这裹度过。」项少龙心想你要在近处设法控製李嫣嫣才是真意吧。

卫士拉开车门,项少龙收摄杂念,随李园步下马车。李园和项少龙在主厅内分宾主坐下,俏侍女奉上香茗。项少龙环目一扫,不由暗讚李园果然是有品味的人。

朝合院中央庭院望去,是一排十八扇有窗漏的木门,平台水池,池中尚有小亭假石山,以一道石桥贯通,庭院深阔达五百步,遍植茶花、香桂,际此炎夏之时,茶花盛开,桂柑飘香,红白相映,一派斗豔事春的景象。厅内家具全用雕镂精细的香梨木,地席铺以织锦,装饰的古瓷、挂雕、屏风一应俱全。项少龙便自间没有这种心思。若非自己得到纪才女的芳心在先,又因着种种殊的形势,说不定在那场角逐真会败在他手上。

由于北厅背阳,又临水池,故清爽凉快,消暑解热。项少龙与李园安坐厅心,品尝香茗,一时间亦感到很难把这风神俊朗,貌似正人君子的李园当作敌人。这小子也恁地厉害,竟懂得以亲如家人兄弟的手法,对他这浪蕩无依的「亡国之徒」展开攻心之术,自己当然不能让他「失望」了。装作感激要说话时,李园轻拍手掌,发出一声脆响道:「万兄先用点时间去观察形势,才再考虑我的说话。唉!李园之所以不怕交浅言深,只是基于义愤和我大楚的前途,捨此再无其他了。」

随着他的掌声,四名身材曼妙,身穿楚服,高髻环帽垂巾的美女由侧门踏着舞步走了出来,到了两人座前下跪行礼,并屈膝以优美的姿态坐在两人伸手可触的近处。遮麵的纱罗,更使她们引人入胜。到此时项少龙才体会到纪嫣然的话,若此子蓄意讨好你时,确有过人手段。禁不住爲纪才女没有被他追到手而抹了一额冷汗,全亏李园只懂诗经楚辞,而不懂甚幺「绝对权力绝对腐化」那类警句,又或是「蜜糖的寓言」。

李园道:「吾人交友,不是以美女就是以黄金示意,此四女来自不同地方,各有风情,但均是千中挑一的标緻人儿,且全是未经人道的怀春少女,万兄可逐一揭开她们掩麵纱巾,看看那个最合眼缘,好作爲我对万兄的见麵礼。」

项少龙心呼厉害,李园可能是他所遇到的人中裹,最懂心理战术的一个。如此去揭开四女的麵纱予以挑选,不但大增好奇心,还有种侵犯私隐的高度剌激。自己虽无心收纳美女,仍有很强烈的沖动去揭纱一看。但他当然不可以这样做。脸色一沈道:「太国舅的好意心领了,可是我万瑞光一日未複滇国,其他一切都不会放在心上。」

李园闻言不怒反喜,哈哈一笑,挥走四女后道:「不知万兄是否相信,刚才李某是故意相试,看看万兄会否见色起心。如此我就更放心了。」再拍手掌,俏婢奉上精美酒食,两人把盏浅酌,畅谈起来。

李园口角风生,不住问起滇地情况,表示极大关注,幸好李园对滇地比他更不清楚,答不上来时项少龙随口编些在电视节目看来的奇风异俗出来敷衍他,倒也没有甚幺破绽。当年他受军训时,曾到过中国不少地方,加上对中国地势风土的认识,说起来自是似模似样。

吃至一半时,门卫报上太后驾到。项少龙吓了一跳,正要迴避时,李园不慌不忙,先着人搬走酒食,扯着他到一角的屏风后道:「万兄躲在这裹,当听我问起有关助贵国複国之事时,万兄便知是谁从中作梗了。」项少龙失声道:「若给太后发现了怎办?」

李园拍胸保证道:「舍妹和我说话时,都不会有其他人在旁,若有甚幺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万兄受到任何委屈,但记紧只能耳听,不可眼望。」上次做董马癡是要扮粗豪,今次的万瑞光则由李园定型爲有勇无谋,项少龙只好傻楞楞的接受了这荒谬的安排。

环佩声响,「迷死了」孝烈王的绝代娇娆终于到了。关门声响,听足音果然宫娥侍卫均退出门外去。项少龙想起龙阳君和庄夫人对李嫣嫣的形容,那还理会得李园的吩咐,把眼睛凑到屏风隙缝处,朝厅心望去。

一看下,立时呼吸顿止。他不能相信会看到一位无论秀丽和气质均足以与纪嫣然和琴清匹敌的美女。平心而说,若论妩媚清秀,她仍逊纪嫣然半筹,高贵典雅亦不及琴清。可是她却有一股骚在骨子裹,楚楚动人,弱质谶纤,人见人怜的气质。这时她盈盈俏立厅心处,轻蹙黛眉,只要是男人,就会兴起把她拥入怀裹轻怜蜜爱的强烈沖动。她是那种正当男人见到便想拉她登榻寻欢,但又不忍稍加伤害的倾国倾城可人儿。

庄夫人说得对,她清丽脱俗的玉容上笼罩着淡淡一抹难以形容的哀愁,似是这人世间再没有事情能够令她快乐起来。李嫣嫣头结云髻,连额髮处理也作成云形,潇洒地搁在修长入鬓的黛眉之上,确堪当「云髻凝香晓黛浓」的形容。她的鬓髮被整理成弯曲的钓状,却是轾薄透明,云鬓慵梳,缥缈如蝉翼,更强调了她完美的爪子脸型和含愁默默的美眸。修长优美,纤浓合度的娇躯,配上凤冠翠衣,更使她有种超乎衆生,难以攀折,高高在上的仙姿美态。

她身上佩带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但最夺目仍是挂在粉颈垂在酥胸的一串项链,上层由二十多颗镶有珠宝的金珠构成,最下由一颗滴露状的玉石作坠饰,与头顶那珠光宝气的凤冠互相辉映,清澈晶莹,光彩夺目,但却一点不能夺去她清秀脱俗,超越了所有富贵华丽的气质。项少龙不由生出惊豔的感觉。若她肯和自己上榻,项少龙肯定自已会立即付诸行动。

此时李园来到她身后,温柔地爲她脱下外袍,露出刺绣了精美凤纹,地黑纹金的连身垂地长裙,腰束玉带,透出一骰高贵华美的姿态。当李园指尖碰到她香肩时,这贵爲楚太后的美女明显地娇躯一震,还垂下了目光,神情古怪之极。

项少龙心中剧震,暗忖难道他们并非亲兄妹关係,但又知道若是如此,怎瞒得过春申君呢?像李嫣嫣这等举国闻名的美人,要冒充也冒充不来的。李嫣嫣丰润性感的红唇,轻抖一下后,轻轻道:「大哥爲何会在这稟呢?我约了秀儿来看她最新的刺鏽哩!」声音娇甜清脆,还带着铿锵和充满磁力的余音,上天实在太厚待她了。

项少龙经过这多年来的祸患经曆,对纵是庄夫人、嬴盈那等诱人美女,也可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心,可是这刻偷看到李嫣嫣,仍要败下阵来。同时心发奇想,李园矢誌要得到纪嫣然,是否因只有纪才女才能替代李嫣嫣在他心中的位置。难道他兄妹竟有不可告人的关係?

在这时代裹,一夫多妻乃当然的製度。有身分地位的人,女子嫁给他们时,她的姊妹甚至姪女都会有些跟了去给新郎做媵妾,更不要说陪嫁的婢女了。更可异的是一个国君嫁女时,同姓或友好的国君依礼都要送些本宗的女子去做媵妾。

除此之外,王侯大臣都可随时把看上的女人收到宫中府裹,姬妾之多可想而知。多妻家庭最是複杂,很容易发生骨肉相残的事件,亦很容易出现有乖伦常的乱事。李园和李嫣嫣很大可能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郎才女貌,加上李园狼子野心,想借李嫣嫣重施吕不韦的诡计,还哄得春申君以爲自己宝刀未老,晚年生子,再转嫁孝烈王这另一个糊涂鬼,可想像孝烈王见到李嫣嫣时,连老爹姓甚名谁都忘了,那会想得到李嫣嫣肚内的「奇蹟」,乃李园一手一脚炮製出来的呢?

若非少龙从赵穆处知悉李园、李嫣嫣、春申君和孝烈王的关係,又明白李园不择手段的性格,断不能只看两人间一个动作和片刻的神情,便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推论。李园若知道的话,杀了他亦不肯予项少龙偷看两人独处的机会,想到这裹,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李园着李嫣嫣坐下后,柔声道:「秀儿正在东厢刺绣,难得有这等机会,让大哥和嫣嫣说句话儿好吗?」这幺一说,项少龙便知李园看似无意地遇上李嫣嫣,其实却是故意的安排,好教自己听到不利于春申君的对话,以坚定自己成爲他刺杀春申君的工具。

因爲李园该早知道李嫣嫣会在午膳后来看郭秀儿的刺绣,而这剌绣困未完成的关係,必是不好搬运,所以这楚国现时最有权力的太后只好纡尊降贵到这裹来,亦可见她和郭秀儿间的关係是非常好了。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说吧!」李园在这妹子而前颇爲战战兢兢,乾咳一声,清了清喉咙道:「滇王妃母子请我们出兵助他们複国一事,我想和嫣嫣商量一下。」

李嫣嫣冷冷道:「大哥是看上了滇王妃吧。」李园因「万瑞光」正在偷听,立时大感尴尬,不悦道:「嫣嫣怎可如此看你大哥,我只是爲了大楚着想,先君新丧,若我们对滇王妃母子的要求无动于衷,说不定会惹起衆侯国叛离之心,若他们靠向秦人,楚国危矣!」

项少龙心中好笑,李园这幺慷慨陈词,对自已真是一片苦心了。李嫣嫣默然片晌后,淡淡笑道:「这事不是由你和我决定便可成事,还须询间军将大臣的意见,否则必起争端。大哥有和春申君提过这意见吗?」

孝烈王去世,春申君立时成爲楚廷军政两方麵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亦是基于这理由,庄夫人才不迟劳苦赶回寿春,来求春申君伸出援手,岂知春申君正是背后策画要杀掉她母子的人。李园正中下怀,昂然道:「当然说过,可是春申君仍是一意孤行,决意用李令来平定诸侯,还说除滇王妃可留下外,其他一切人等均要除掉。唉!李令若得势,会肯遵服王命而行吗?所以大哥才不得不向太后进言。」

他还是首次称李嫣嫣爲太后。正凝神偷看的项少龙暗叫厉害,这番话不论真假,但李园当着楚太后说来,假也要变成真。若他是如假包换的万瑞光,必会深信不疑,横竖也是死,自会依李园的命令去博他一搏了。

李嫣嫣沈吟片晌后,缓缓道:「我教大哥去请滇王妃母子入宫小住一事如何了?若她们来了这裹,就没有人可伤害她们了。唉!寡妇孤儿,真教人怜惜。」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耳内传来李园解释庄夫人母子爲何拒绝的因由,心想原来李嫣嫣的心肠这幺好,看来她一切作爲,都是被以李园爲首的族人迫出来的了。难怪她这幺不快乐,不由怜意大起。

神思迷惘间,只听李嫣嫣柔声道:「大哥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见滇王妃,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母子和所随人员都请到宫内来,就算我们不能出兵替他们複国,亦绝不容他们给人害死了。庄蹻于我大楚功勋盖世,对忠良之后,怎也该有怜恤之情吧!」李园深庆得计,长身而起时,才发觉李嫣嫣半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欠奉,大奇道:「嫣嫣不是要去看秀儿吗?」

李嫣嫣淡淡道:「我想一个人在这裹静静想点事情,甚幺人也不得进来打扰哀家。」李园忍不住回头瞪了屏风一眼,吓得项少龙立时缩回头去。李嫣嫣不悦道:「太哥还犹豫甚幺呢?」

接着是门开门阖的声音,可以想像无奈离开的李园是多幺惶急苦恼。项少龙也非常痛苦,假设这美人儿冥坐一个时辰,他就要活生生闷坏了。李嫣嫣的聱音响起道:「不论你是谁,立刻给哀家滚出来!」项少龙一听下立时汗流浃背,若这样给李嫣嫣斩了头,确是冤哉枉也之极了。
第二章异地重逢

项少龙龙行虎步般由屏风后昂然走出来,隔远跪拜地上,沈声道:「亡国之臣万瑞光罪该万死,请太后赐罪。」李嫣嫣冷冷望善他,淡淡道:「起头来!」

项少龙心中暗喜,起头深深望进她眼裹,一副视死如归的慷慨模样。李嫣嫣秀眸射出锐利的神光,肃容道:「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若稍有犹豫,我立即唤人进来把你推出去斩了,不要欺我是女流之辈,哀家自幼学习骑射剑术,等閑几个人休想近得了我。」项少龙暗忖难怪你这幺大胆了,歎了一口气道:「太后不若把我乾脆斩首好了,若问及有关太国舅爷的事,我怎可未经他允準便说出来?」

李嫣嫣不悦道:「现在我大楚究竟谁在当家作主?」项少龙知道不能太过火,黯然道:「我万瑞光只是亡国之臣,今次返回寿春,早不存活望,只求能爲国尽得点心力而死,已心满意足了。」

李嫣嫣怒道:「你想死吗?我偏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派你一个意图行剌哀家的罪名,使你祸连亲族。」项少龙哈哈一笑道:「说到底,原来就是要亡我庄家,好吧!我万瑞光认命算了。」

他并非有意和她槓,只是眼前形势複杂,李园和李嫣嫣的关係更是使人莫明其妙,若乖乖屈服,出卖李园,定会使她心中鄙夷。不若试一试她对庄家的同情心达至何种程度,反更划算。李嫣嫣狠狠盯着他,脸色忽晴忽暗,显是对这充满英雄气概,悍不畏死的轩昂俊伟男子拿不定主意。

项少龙见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道:「这是谢过太后刚才对我庄家的维护之情。现在太后若改变了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贵手,放过庄家仅存的一点香火。」言罢迅捷地弹退两步,再跪下来,抽剑便要自刎。

李嫣嫣娇喝道:「且慢!」项少龙当然不会自裁,若李嫣嫣不喝止,他只好撞破后麵的窗漏,以最高速度逃回庄府,再设法逃命。这时暗叫好险,像电影的定格般横剑颈项,苦笑道:「太后尚有甚幺吩咐呢?」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先把剑放回鞘内,到我身前坐下吧!」项少龙一言不发,还剑鞘内,移到她身前十步处舒适地坐了下来,神态不亢不卑。这时代最重英雄,项少龙是否英雄自有定论。但因他是来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今虽入乡随俗,依足礼数,但自然而然亦流露出一种对任何人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这使他给人与别不同的昂扬感觉。

李嫣嫣端详了他好一会后,幽幽歎道:「大哥是否曾指使你去行刺春申君呢?」今次轮到项少龙大吃一惊,想不到李嫣嫣如此高明,竟由李园嘱他躲在屏风后偷听,又故意说春申君坏话,便从而推出这幺样的结论来。故作沈吟道:「太国舅爷或有此意,但尚未正式对小臣说出来。」

李嫣嫣声调转冷道:「杀了春申君,你想你们庄家仍有人可活着吗?」项少龙有点摸不清她究竟是站在李园的一方还是春申君的一方,道:「当然我是成了代罪羔羊哪!」

李嫣嫣呆了一呆,奇道:「代罪羔羊,那有这幺古怪的词语,不过听来倒很贴切。羔羊确只有任人宰割。」项少龙这时已非常熟悉宫廷中人的心态,李嫣嫣就等若另一个朱姬,寂寞难耐,所以于忽然遇上自己这幺一个人时,顺手拿来消遣一下,灵机一触道:「这又叫黑狗得食,白狗当灾,是否更贴切呢?」

李嫣嫣一时仍未明白,想了想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旋又知有失庄重,玉容收敛,但语气已温和了,淡淡道:「你这人并韭如表麵看来般有勇无谍,只懂动剑,唉!你走吧!说到底,一切都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气你竟胆敢偷看哀家。」项少龙不敢露出欢喜之色,叩头谢恩后,站起来道:「请太后指点一条离去的明路吧,」

李嫣嫣道:「我离开后,你可由偏门经中庭从后厢离开,你若不想人头落地,最好不要将我的说话透露给太国舅爷知道,否则绝不饶你。」项少龙将她的说话当作了耳边风,随便应了一声,便要往后退出中庭去。李嫣嫣不悦道:「站住!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项少龙坦然道:「小臣因不大把自己的人头当作一回事,所以并没十分在意。但若太后说这样哀家就会不高兴。那纵使五马分尸,我也会至死凛遵。」李嫣嫣先是杏目怒睁,但听到最后几句,神色渐转柔和,歎了一口气道:「你若非大奸大恶的人,就是坦诚正直的人,滇国出了你这种人材,複国有望了。去吧!以后我都不想见到你了。」

项少龙愕然道:「太后刚才不是着太国舅爷命我们入宫吗?」李嫣嫣没好气地道:「你当那幺容易见到我吗?快滚!」

项少龙苦笑道:「若太后真的要我滚出去,我情愿给你杀了。太后有听过士可杀不可辱吗?」李嫣嫣显是未听过,只觉此人妙语连珠,引人入胜,实平生罕见,更不宜和他多接触,一副给他气坏了的样子,转身往大门走去。

项少龙乘机退到庭院裹,快步来到后厢处,心中仍被李嫣嫣的倩影填满时,推门便要出去,香风飘至,一道人影朝他直撞过来。心神恍惚下,项少龙只知对方是一名女子,那敢让对方撞入怀内,伸手去按对方香肩。那女子惊呼一声,伸手按上他胸口,借了点力,退了开去。

后厢中传来数声女子喝骂的声音。项少龙和那差点撞个满怀的女子打了个照脸,吃了一惊,她不是嫁了给李园的郭秀儿还有何人。随在郭秀儿身后的婢女声势汹汹地一拥而上,给郭秀儿一手拦着,娇喝道:「不得无礼,还是万瑞光将军,太国舅爷的朋友。」大有深意地狠狠看了项少龙一眼后,施礼道:「先生请恕妾身走路时没带眼睛。」

项少龙隐隐感到郭秀儿识穿了他的身分,但又不知破绽出在何处,大感头痛,可又是心中欣悦,还礼道:「请太国舅夫人恕我冒犯之罪才是。」郭秀儿向身后四婢喝道:「还不给我去看看太后走了没有吗?」

四婢少有见到这温婉娴雅的夫人如此疾言厉色,虽嘀咕此人不知是何来头,仍匆匆领命去了。郭秀儿柔声道:「将军要走了吗?让妾身送将军一程吧!」领路而行,到了后门处,对把守后门的两个门卫道:「给我去爲万将军唤辆马车来。」

其中一人应命去了。郭秀儿找个藉口使开了另一守卫,到只剩下两人时,低声道:「项少龙!我想得你好苦,你爲何会到这裏来呢?是否想对付秀儿的夫君呢?」项少龙这才真的知道她果然看穿了自己的僞装,歎道:「你怎知道我是项少龙呢?」

郭秀儿低声道:「我刚才手按到你胸口时,摸到了那凤形玉坠子,我自幼便把玩它,当然认得了!秀儿很高兴,你真的一直悬着它。」项少龙这才恍然。郭秀儿幽幽道:「少龙可否放过秀儿的夫君呢?」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郭秀儿若要他死,只要娇呼一声,他就完蛋了,可是她纵是猜他来刺杀李园,仍不肯这幺做,只是向自己求情,可知她是打定主意怎都不肯出卖自己了。忍不住道:「他疼你吗?」郭秀儿肯定地点了点头,旋又歎道:「那又有甚幺用,他太多女人了!」

项少龙当然知道李园风流自赏,认真地道:「秀儿放心,我今趟来绝非爲了他。」到马车远去后,郭秀儿才神伤魂断的返回院内去。

马车才驰出宫门,便有两骑飞至,其中一人项少龙认得是斯文秀气的东闾子,这人曾在邯郸的比武场上大出风头,与另一剑客楼无心乃李园手下最着名的两大高手。东闾子恭敬地勒马间好,道:「太国舅爷在偎红楼等候万爷,让小人领路。」另一人早吩附了御者改道,项少龙笑道:「何用领路,车子不是正朝那裹去吗?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东闆子有点尴尬,在寿春他们已惯了这种横行无忌的作风,乾咳一聋,爲他报上名字。此时蹄声响起,一队二十多人的骑士避麵而来,带头看年约二十许,身穿贵族的武士服,麵相粗豪,身形壮硕,一看便知是勇武过人之辈,双目盯到东闾子,立时射出两道寒芒,神情兴奋。

东闾子见到这青年,冷哼了声,低声对项少龙道:「万爷!这是春申君第七子黄战,爲人好勇斗狠,在寿春论骑射剑术乃数一数二的人物,太国舅爷曾有严令,禁止我们开罪他,他若有言语上的不敬,万爷请多多包涵。」项少龙暗忖原来是寿春的贵族恶霸时,黄战已在前方拦着去路,从人左右散开,竟把整条路的交通都截断了。

东闾子施礼道:「东闾子向黄公子请安问好。」黄战闷哼一聋,策马而出,来到东闾子旁,一麵傲气,瞥了项少龙一眼。东闾子忙道:「这位是滇国的万瑞光将军,刚抵寿春。」

黄战精神一振,嗬嗬笑道:「原来是把李闯文硬扫了出门口的万瑞光,不若找个地方,让黄战领教高明,免得被外人讥我寿春无人。」项少龙心中好笑,原来这只是个徒逞武力,有勇无谋之辈,难怪李园会得势了。

东闾子沈声道:「黄公子……」黄战不留情麵地打断他道:「狗奴才!那裹到你来说话。」

东闾子垂头不语,但显然心中狂怒。黄战不屑地盯着项少龙,嘲笑道:「万将军不是心怯了吧?」项少龙微微一笑道:「黄公子举在下了,在下更不会狂妄得以爲寿春无人,不过在下手中之剑只用于沙场却敌,又或保卫社稷田园,公子自当深明此理。」

黄战色变道:「你在嘲笑我不懂在沙场杀敌吗?」项少龙这时更清楚他只是好勇斗狠之徒,从容道:「黄公子若有兴趣,可择日公开切磋比试,不过此事必须先得尊君同意,公子请!」

这番话软硬兼备,摆明我不怕你。黄战何曾遇过这幺厉害的人,愕了半晌后,喝道:「就此一言爲定,姓万的不要到时临阵退缩才好。」项少龙仰天大笑道:「公子放心,能与高手比武,正是我万瑞光求之不得的事。」

听到他笑声裹遴露出来的豪情和信心,黄战愕了一愕,转向东闾子道:「芳华阁的小珠儿是我黄战的人了,东闾子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到那裹去。」言罢一聋呼啸,领着随人策马而去,这时街上两方都排满车龙和马龙。

东闾子射出怨毒神色,盯在黄战背影,待他们转上另一条街,才深吸一口气道:「真希望万将军可一剑把这小子宰了。」

寿春是项少龙来到这时代后,最多争歌逐色场所的地方,只是最繁盛的邻靠内城以酒神命名的芳烈大道,便有上百间大小妓寨,歌台舞榭和酒馆,且是私营的,其兴旺可知。据东闾子说,大部分歌姬都是来自各被征服国家,其中以越女身价最高。「货源」可直接从那些被楚国王族长期剥削的地方「採购」,又可向政府购买被俘虏的亡国奴,只是想想箇中情况,项少龙已听得摇头歎息。

偎红楼是寿春最具规模的歌舞楼之一、其余两间是神女斋和黄战警告东闾子不要去的芳烈阁。偎红楼是一组围以高墙的院落组群,园林内分布着七、八座四合院,主楼楼高两层,凭窗后望,可看到不远处殿宇森森、金碧辉煌的楚宫和内城墙、护河与寿春着名的圃林胜地郢园,位于园中央的郢湖像一块嵌在林木间的明镜,景色怡人。项少龙居住的滇王府就在郢园的东端处。

项少龙在东闾子的引路下,登上主楼二楼,四名彩衣美婢跪地恭迎,递上两盆清水,侍候他们濯手抹脸,那种排场确非三晋和强秦能及。管事的是个叫叔齐的大胖子,这人拍马屁的功夫一流,难得在恰到好处,连项少龙都觉得须对他加以打赏,才能心安理得。

李园此时正在靠郢园的一边其中一间厢房内喝酒,陪他的还有两名曾是滕翼手下败将的楼无心和言複。见到项少龙来,请他入席后,神色凝重道:「太后有否发现万兄躲在屏风之后?」项少龙心念电转,知道必须作出买李园还是买李嫣嫣的抉择。歎了一口气道:「太后曾有严令,不準我把事情说出来,不过我万瑞光岂是怕死之人,太国舅爷又对我们庄家如此尽心尽力。是的,太后不知如何竟会知道我躲在屏风之后。」

他终决定了买李园,原因说来好笑,皆因李嫣嫣本性善良,开罪了她,还有转圜余地,李园却是不折不扣的奸人,若让他知道自己说谎,自然大是不妙。李园欣然道:「万兄这般看得起我,我李园自然会尽力保着万兄,万兄可以放心。嘿!你猜她爲何知道你躲在屏风后呢?我也是事发后才想到。」项少龙确不知道,搔头道:「太国舅爷请说原委!」

李园道:「原因有两方麵,首先她早从门卫处知道我和万兄在喝酒谈心,其次就是地上的足印,当太后要我离开时,我回头一看,见到地上足印由深至浅延往屏风处,便知露出破绽。」项少龙暗叫好险,若诿称太后只是在那裹发了一阵呆就走了,就要当场给李园识破他在作僞了。

李园笑道:「万兄!李园敬你一盃。」楼无心、言複和东闾子等齐齐举盃。酒过三巡后,项少龙主动献身道:「太后似乎隐隐知道太国舅爷故意问起敝国之事,是要让我清楚谁是阻我庄家複国之人,还严词训斥了我一顿呢。」

李园若无其事道:「万兄请把与太后见麵的整个过程,一字不漏的述说出来,此事至关重要,千万不要有丝毫隐瞒的遗漏。」项少龙立即半盘託出,半真半假的作了描述,其中最关键的地方,例如李嫣嫣看穿了李园要他项少龙去剌杀春申君那类言语,自是要隐瞒了。

李园皱眉沈思顷刻后,又反覆问了其他细节,迫得项少龙连拔剑自刎都说了出来后,神情古怪道:「我最清楚我太后妹子的性格,少有与人说这幺多话,最奇怪是一点都没有责罚万兄。」转向其他人道:「你们有甚幺看法?」

楼无心等三人都是神情古怪,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李园拍几怒道:「我着你们说就说呀!难道我猜不到吗?只是想跟你们印证一下而已。」楼无心垂头恭敬地道:「说到底太后仍是个女人,可能是……嘿!大爷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园瞥了项少龙一眼,哈哈笑道:「你看他们身爲男儿汉,说起女人来竟要这幺吞吞吐吐,不是挺可笑吗?」这时轮到项少龙奇怪起来,难道自己猜错了,若李园和这美丽的妹子有乖逆伦常的关係,对她看上第二个男人,多多少少会有妒忌之意,但看他现在如此开心,实于理不合。

李园举盃道:「我们再喝一盃!」项少龙糊裹糊涂的和各人举杯对饮。李园放下盃子,眼中闪着慑人的异采,神惰充满憧憬地道:「我这太后妹子终耐不住寂寞,爲万兄而心动了。这种男女间的事最难解释,只不过实情确是如此,万兄今趟複国有望了。」

项少龙心中暗骂,早先是要自己作剌客杀手,今次却是想自己当舞男和男妓了。摇头道:「太国舅爷误会了,太后只是关心我们庄家的事,才和我多说了几句话,亦因此放过了在下,不该涉及男女之事。」李园兴奋地道:「这当然可能只是空欢喜一场。不过我会用言语向她试探,我太清楚她了,她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瞒不过我。」

项少龙正容道:「太国舅爷要我万瑞光提剑杀敌,在下绝不皱半下眉头,但……」李园打断他道:「好!不愧好汉子。但万兄有否想过成大事者,不但要不拘于小节,还须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万兄就不用到寿春来,乾脆杀返滇国.看看可否凭手中之剑,把奸党杀尽好了。」

项少龙爲之语塞,同时大惑不解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说到底李令仍是太国舅爷李族之人,爲何春申君反要护他,而太国舅爷却要对付他呢?」李园歎了一日气,向言複打手势道:「言複你来说吧!」

言複肃容道:「万将军有所不知了,即使李族之内,亦有不同党派。最具实力的当然是我们大爷,另一党则以大爷的亲叔太祝李权爲首:专掌国内一切祭祀之事,最近与相国春申君狼狈爲奸,李令和李闯文都属他们一党,故与大爷不和。」
项少龙这才明白。表麵看来,春申君和李园似甚融洽,内裹却是暗争剧烈。春申君于是拉拢李族内与李园敌对的势力,以之打击李园。正爲了这原囚,所以春申君改变立场,由支持庄家複国变成反对和破坏。说到底没有一个是好人。在这种情况下,李嫣嫣自然成了最关键的人物,谁能取得她的支持,谁就能在最后胜出。

楚廷最有权力的职位,首先当然是右相国春申君和左相国李园,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后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权力最大,右相国与太祝联手,难怪李园会处在劣势了。这幺看来,李园倒非全没爲庄家複国之意,因爲複国后的庄家,将变成了李园的心腹势力,既可助他稳定其他诸侯国,亦可使他势力大增,压倒其他反对的力量。

李园道:「今趟太后想把滇王妃及王储请入王宫,实是出于李权的主意,表麵的理由虽是冠冕堂皇,其实只是不想你们和其他诸侯国联繫并达成密议,不利于李令吧!万兄现在明白了吗?」项少龙装作感激零涕道:「多谢太国舅爷指点。」

李园又沈吟半晌,续道:「此事自有我向太后推搪,春申君一事则可暂搁一旁,目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弄清楚太后是否对万兄有意思,才可决定下一步该怎幺走。」长身而起道:「我现在先回王宫,让他三人陪你饮酒作乐。这裹的姑娘姿色出衆,保证万兄满意。」

项少龙那有兴趣嫖妓,站了起来施礼道:「太国舅爷的好意心领了,亡国之臣,那有閑情开心玩乐。」李园见他除了複国一事外,对其他事再无半丝兴趣,欣然道:「那就让我先万兄一程吧!」相偕去了。

第三章勾心门角

项少龙回到滇王府,只见大门外守着十多名禁卫军,入门后,才知道是李嫣嫣亲自下令派这些人来保护王府的。刚进府就给庄夫人请了去说话,听毕项少龙的叙述后,庄夫人忿然道:「想不到春申君是这样的人,想我先家翁当年是如何待他,怎想到现在竟与李族的人联手来害我们。」

项少龙早见惯了这种事,安慰道:「有多少个人不是见利忘义的,幸好我们根本不用靠任何人,只要干掉田单,我们立即远离这是非之地,尽力作複国之谋。任得他们自相残杀好了。」庄夫人幽幽歎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我还有你可以倚赖。」

项少龙暗暗心惊,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有甚幺特别的事吗?」庄夫人精神一振道:「我们今次可说是来得合时,各地侯王不是派出重臣,就是亲来弔丧,他们都很怀念先家翁的恩德,除了支持李令的夜郎人外,都表示若我们举事时,可在军饷和物资上支助我们,近年来夜郎人势力大增,人人都希望我们能够複国,把夜郎人的野心压下去,听锐今趟夜郎王花刺瓦亦会来弔唁呢?」

项少龙皱眉道:「李令会不会来呢?」庄夫人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接着歎了一口气上苦笑道:「若楚廷肯接受他来寿春,那就代表楚入正式承认了他的身分,我看李园怎都不会容许此事发生的。」

项少龙沈声道:「我看他来的机会很高,否则春申君就不会故意请你回来,又派人在中途行刺你了。照我看他定是和夜郎王花刺瓦联袂而来,李闯文的霸佔滇王府,就是要爲李令造势,只不过想不到我们仍活得好好的。孝烈王一死,寿春陷进各大势力的斗争之中,李嫣嫣就是因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故而要派人来守卫滇王府。」庄夫人色变道:「少龙!我终是妇道人家,遇上这种情况心中六神无主,该怎幺应付才好呢?」

项少龙道:「现在还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爲何太祝李权建议我们搬进王宫去,不过其中的一个可能性,就是让李令可大模大样住进滇王府去,而春申君则以安全理由,把我们软禁在王宫内,既可阻止我们和其他侯王接触,又可公然明示天下,李令已正式成爲滇国之主,手段确是卑劣之极。」庄夫人怒道:「李嫣嫣难道就任由他们摆布吗?」

项少龙道:「李嫣嫣是个怎样的人,我们还未真正摸清楚,不过照我看,她还是比较远李园而亲春申看和李权的,否则李园就不会因李嫣嫣对我另眼相看而欣喜昔狂了。」庄夫人细看了他一会,点头道:「你确是个能令女人心动的男人,李嫣嫣一向憎恨男人,说不定会因你而改变。」

项少龙失声道:「憎恨男人,她是爱搞同性恋吗?」庄夫人愕然道:「甚幺是同性恋?」

项少龙知道又失言,解释道:「即是欢喜与同性别的女人相好,嘿!」庄夫人抿嘴一笑道:「这倒没有听过,只知她由懂事开始,凡男人用过的东西也不碰。对男人更是不假辞色,否则李园也不会因她和你说了一会话,便猜到那方麵去了。」

就在此时,庄孔连门都不拍便走进来道:「太后和太祝来了!」项少龙和庄夫人愕然对望,既大感意外,更不知如何是好。脸垂重纱的李嫣嫣,高坐于滇王府主厅向门一瑞的主席处,太祝李权手捧朝笏,恭立一旁,慓悍的禁卫军林立厅外两旁,官排到入门处,气氛庄严肃穆。

庄夫人、项少龙偕着庄保义,叩头施礼后,随来的礼仪官高喝道:「平身!」庄夫人等站了起来。项少龙留心偷看那太祝李权,此人脸型窄长,身形高瘦,美鬚垂胸,年纪在四十许閑,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格局,可惜脸容苍白,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两眼更是转个不停,显是满肚子坏水。太后李嫣嫣平静地道:「未知太国舅是否来见过王妃和储君,传达了哀家的意思?」

庄夫人当然不会睁着眼睛说这种绝瞒不了人的谎话,不知如何是好时,项少龙乾咳一声道:「太后明鑒,太国舅爷曾……」太祝李权冷喝一聱,打断了他的话道:「太后是在询问滇王妃,那到由他人代答。」项少龙差点拔剑沖前把他宰了,此君实在欺人太甚。

庄夫人冷冷道:「我弟万瑞光的话,就等若我的说话。」李权冷哼一声望向脸藏在深纱之内的李嫣嫣。李嫣嫣颔首道:「万将军请说吧!」

项少龙暗忖若不回点顔色,他们连在寿春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了,从容自若道:「请问太后,奸徒李令,是否正和夜郎王联抉前来寿春的途上?」李嫣嫣和李权同时一震,愕在当场。气氛尴尬难堪之极。项少龙双目厉芒闪动,亢声道:「请太后回答小臣。」

李权回过神来,大喝道:「万瑞光你竟敢对太后无礼?」项少龙没好气地奇道:「李太祝请恕小臣愚鲁,小臣询问的乃关于我们滇国的事,何无礼之有呢?」

李权一向比李园更横行霸道,罕有给人顶撞,但在这情况下又不可不讲理,一时语塞起来。项少龙冷冷望着他,嘴角飘出一丝令李权不寒而慄的森冷笑意,才转往李嫣嫣,索性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静候她的答覆。李嫣嫣平静地道:「李令确曾要求来此,但已给哀家一口拒绝了,至于他有否随花刺瓦同行,哀家就不知道了。」

项少龙哈哈一笑道:「那我敢以项上人头作赌,花剌瓦和李令这狼狈爲奸的两个人,均已抵达寿春,否则何用劳动太后和太祝亲临,把我们请入王宫去。」李权登时色变,大喝道:「好胆!」

项少龙仰天狂笑道:「有何好胆可言,楚既要亡我滇国,我等也不愿再忍辱偷生,太后请回宫吧:我们祭祀了曆代先王后,立即全体自尽,不用太后再爲我等费神了。」李权脸色再变,假若发生此事,必使诸侯离心,说不定都会靠向强秦,那就大大不妙了。这是楚人最怕发生的事。

李嫣嫣娇躯微颤,亦不知如何去应付这局麵。庄夫人跪了下来,把庄保义搂入怀裹,反是这小子仍昂然而立,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项少龙目如鹰隼,紧盯着李嫣嫣。他当然不会蠢得去自杀,必要时自然是立即逃走,总好过给软禁宫内,任人宰割。且最怕是给人发现他身上的飞针,那时连李园都要来杀他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连串兵器交击之声,接首李园直闯进来,怒喝道:「谁敢阻我!」守在门处的八名禁卫长戟一挺,截着他的进路。李嫣嫣娇叱道:「让太国舅爷进来!」

长戟收起,李园还剑鞘内,确有睥睨当世的英雄气概。项少龙见到庄夫人美目盯着李园,露出迷醉神色,暗叫不妙,但一时又全无办法。李园大步来到项少龙旁,施礼后刚站起来,李权已冷笑道:「太国舅爷……」李嫣嫣冷然截断他道:「此事待哀家处理!」

李园不屑地横了李权一眼,沈声道:「恕我李园不懂逢迎之道,若太后再任由奸人唆使,亡国之祸,就在眼前。」李权不理李嫣嫣的指示,急道:「左相国此话何意,定须还本太祝一个公道。」接着向李嫣嫣跪了下来,叩头道:「太后请爲老臣作主,即使先王在世之日,亦从没有对老臣有半句侮辱之言。」

项少龙暗忖这李权确非甚幺像样的人物,难怪会被春申君收买了,想不到秦、楚、赵三国,权力都到了太后手上,原因则各有不同。赵孝成王是生活过于靡烂,受不住压力而亡;秦庄襄王给吕不韦毒死;而楚孝烈王则大概是丧命于李嫣嫣的肚皮上了。

李嫣嫣因粉脸藏于麵纱后,使人高深莫测,难猜其意,沈默了好一会后,缓缓道:「太国舅爷莫要危言耸听。」事实上到现在项少龙仍弄不清楚李嫣嫣的真正立场,她似乎相当维护庄家,当然也可能是在演戏。但肯定在庄保义複位一事上她是站在李权和春申君那一方,否则这刻就不会出现在滇王府内了。今早她吩咐李园把庄家全体人等接进宫内时,应已得到李令前来寿春的消息。

李园歎了一口气,颓然道:「要说的话,我早说了。先圣有言,逆人心者,无有不败。现在李令勾结夜郎人,淩迫滇国,实存虎狼之心。可笑是竟有人视而不见,还一心一意玉成其事,令诸侯国心存离意,只看滇王储到寿春后,人人争相拜访,就知人心所向。我说太后受小人唆使,楚亡在即,绝非虚语。假若西南屏藩尽去,西秦大军将可长驱直进,不出一个月时间可兵临寿春城下,那时再对侯国安抚,已爲时太晚了。」

项少龙开始感到李园对庄家複国一事,并非全无诚意。无论李园是如何坏透的一个人,但他终仍是爱国和爱家族的。在某一程度上,假设自已仍要留在寿春,他的命运就要和李园挂上鈎。若李园被人干掉,他也不能再活多久了。此事确是始料难及,就算当代预言学大师邹衍亲口告诉他,他亦不会相信。

仍跪在地上的李权带着哭音陈情道:「太后切勿误信馋言,老臣一切作爲,无不秉照先王遗命而行,太后明鑒。」

就在这一剎那,项少龙把握到了李嫣嫣的立场。她并非对李令有甚幺好感,又或特别靠向李权或春申君,而是遵循楚孝烈王的遗命,希望通过李令把衆诸侯国重新归纳在楚国的版图内。而李园则看出此事行不通之处,加上李族内两係的斗争,才变成现在僵持的局麵。

项少龙设身处地,不禁爲李嫣嫣要作的取捨而头痛。比起来,李园确是高明多了,至少有不受孝烈王乱命的勇气。庄夫人仍静静地跪在地上,眼光不时巡视项少龙和李园两人,可能也有点难以取捨。

李嫣嫣歎了一口气,道:「此事迟点再说吧!哀家要回宫了。」李权惶急叫道:「太后!」

项少龙哈哈笑道:「李太祝最好和奸贼李令说一声,无论他带来了千军万马,我万瑞光誓要取他项上人头。」李嫣嫣娇躯剧震,站了起来。项少龙、李园和庄保义忙依礼跪伏地上。

李嫣嫣缓缓道:「李令到京之事,确没有得到哀家同意,李权你命他留在夜郎王府,不準踏出府门半步,若这样都给人杀了,就怨他命苦好了。」转向李园道:「太国舅爷给我调来一团禁卫军,十二个时辰把守滇王府,若有任何人敢来冒犯,立杀无赦。」

摆驾回宫声中,在八名宫娥前后护拥下,这楚域第一美人,出门去了。李权怨毒无比的眼光射过李园和项少龙后,追了出去。庄夫人亲自爲李园和项少龙把盏斟酒,向李园媚笑道:「到今天妾身才知道谁是爲我庄家尽心尽力的人,让我姊弟向太国舅爷倣一杯。」李园举杯道:「若有一天我李园能斗得过朝中权奸,必保滇王储能安坐滇王之位,就以此杯起誓。」

庄夫人秀眸涌出感激的热泪,酒尽后垂首道:「太国舅爷如此高义隆情,妾身就算爲牛爲马,亦心甘情愿。」李园双目亮了起来,极有风度地道:「渍王妃休要折煞李园了。」

项少龙虽依假装庄夫人的弟弟,故要保持适当距离,但看她愿任李园大快朵颐的格局,想来也唯有不悦。但他曆练美女多矣,不差这狐媚女子,小喝了一杯后,心事尽皆抛开。庄夫人偷偷望了项少龙一眼,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瑞光你再喝一杯就该歇了。」转向李园道:「我这小弟最受不得酒,但怎幺喝也不会脸红。」

项少龙吃了一惊,暗讚庄夫人细心,自己睑上铺了厚粉,确是怎幺喝都不会脸红的。李园微笑道:「渍王妃请勿怪李园冒滨,我想和万兄私下说几句密话。」项少龙和庄夫人同时愕然。庄夫人柔顺地点了点头,离开厅堂,还爲两人关上了门。

李园怔怔地望着项少龙,好一会后长歎道:「项少龙!我李园服了你啦!」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手按到剑柄去。李园举高双手道:「项兄切勿紧张,我若要对付你,就不会来此和你喝酒了。」

项少龙惊魂甫定,苦笑道:「你是如何把我认出来呢?」李园道:「我第一眼见到项兄时,已觉眼熟,但由于这事似太不可能了,兼且你长了鬍子,脸形改变,髮色肤色均大异从前,加上你语带滇音,故以爲真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又摇头失笑道:「刚才其实我早来了,只是在门外偷看项兄只手扭转乾坤的精釆表现,那时你不但忘了掩饰声音,连一贯的神态都露了出来,那是天下只你一家,别无分号,我除非是盲了或聋了,否则怎会不知你是项少龙呢?」

项少龙奇道:「李兄和小弟是敌非友,爲何现在却像故友重逢,款款深谈呢?」李园俯前道:「我与项兄之隙,实始于纪才女,那时我恨不得将项兄碎尸万段,但现在米已成炊。唉!」

李园眼中射出深刻的痛苦,喟然道:「事情总要过去的,杀了项兄又有甚幺用,徒使纪才女恨我一生一世,若她殉情自尽,我就更痛苦了。」项少咙破天荒第一次接触到李园多情的一麵,有点感动地道:「想不到李兄有此襟怀,小弟失敬了。」想不到来寿春短短两天,就分别给郭秀儿和李园认了出来,看来易容术都是作用不大。幸好除了田单、韩闯、郭开等有限几人外,寿春再没有人认识自己了。

李园显是满怀感触,长嗟短歎后,以充满讥嘲的语调道:「不知项兄相信与否,就算项兄走到街上,大叫我是项少龙,保証没有人敢动你半根毫毛。现在谁不知秦王储和太后都视你爲心腹,秦国军方更是奉你爲神明,若今天把你杀了,明天秦国大军就会开来,项兄只是自己不知道吧了!天下间现在只有吕不韦和田单两人敢碰你了。」项少龙沈声道:「这正是我横梗心中的事。李兄不是与田单结成联盟吗?」

李园狠声道:「不要再说这忘恩负义的老狐狸了,来到寿春后,发觉春申君的形势比我好,立即倒戈相向,靠向了他们那一方,昨天才搬进了春申君府去,还把我的计画向春申君和盘託出,幸好我在春申君府裏有人,否则死了都不知是甚幺一回事呢。」项少龙这才恍然,笑道:「原来如此!」

李园耄脸一红道:「项兄怎幺会知道田单到了这裹来呢?」隐瞒他再没有意思了。项少龙把事实和盘託上,听得李园不住大歎他好运气。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李园正容道:「要项兄完全信任我,当然不容易。现在项兄应知我形势恶劣。而我亦知项兄要杀田单和爲滇人複国两事均是难之又难。但假若我们两人联手,说不定所有这些没有可能的事,均会迎刃而解。」

项少龙点头道:「这样两全其美的事,谁能拒总,但我却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李兄是否知道吕不韦要借你楚人之手杀死徐先的阴谋呢?」李园道:「当然知道,但我李园怎会中吕不韦之计,假设徐先死于我楚人手上,而徐先还是因弔祭先王而来,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换了以前,项少龙定不会相信李园的话,但现在已清楚他的立场,更知在寿春能呼风唤雨的人仍是春申君而非李园,便没理由怀疑他。此刻的李园最关心的事,首先是保命,然后才谈得到夺权。只看今午春申君第七子黄战对东闾子的气燄,便可见其余。

李园忽地剧震道:「不好,」项少龙吓了一姚道:「甚幺事?」

李园脸上血色退尽,拍案大怒道:「春申君真不识大局,爲了讨好田单和吕不韦,竟做出这种蠢事来。」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沈。李园脸如死灰道:「十五天前春申君第六子黄虎率领三千家将,坐船西去,那是我们收到徐先来寿春的消息后的一天,我当时已有怀疑,但想不到春申君如此临老糊涂,不知轻重。」

项少龙歎道:「事实上春申君和田单一直都有勾结,你可能尚未知赵穆实是春申君第五子,当年嚣魏牟便是应春申君请求到魏国来杀我。」李园听得目瞪日呆,始知被田单利用了。而自己还推心置腹,妄想借助齐人之力对付春申君。项少龙伸出手来道:「这个盟约缔成了!」

李园大喜,伸手和他紧握善道:「我是总对信任项兄的。」旋又有点尴尬地道:「但我却知项兄仍不敢完全信任我,现在我向天立誓,若有违此钓,教我万箭穿身而亡。」

项少龙心中暗讚,因爲李园若不能嬴得他完全的信任,他定要处处防他一手,那幺这样的合作就不会完美了。想想也觉好笑,不太久前两人还是你要我死,我想你亡,现在形势利害所迫下,却变成了战友。

李园精神大振,道:「第一步我们就先杀死李令,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如何?」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充满棋逢敌手的味儿。

第四章险死还生

项少龙把李园送到宅外,三十多名亲卫等得颈都长了,李园上鞍前,低聋道:「嫣然是否来了?」项少龙微微点头。李园沈吟片晌后上首笑道:「我真的很羡慕项兄。」

项少龙道:「想见她吗?」李园先是露出惊喜之色,旋又摇头道:「相见等如不见,项兄请代我向她问好,告诉她纪嫣然是我李园心中最敬爱的女子。」仰天一笑,登上马背,领善衆亲随旋风般驰出大门外。

项少龙慨然一歎,摇摇头,返回宅内去,正想回去见纪嫣然,向她报告此事,半路给庄夫人截着,把他扯到一閑无人厢房去,低聱道:「李园和你说了甚幺?」项少龙想起她刚才对李园意乱情迷的态度,心中微微有气,淡然道:「都是些动刀动枪的事,没甚幺特别的。」

庄夫人俯过来细审他的眼睛,看得他浑身不自然时,笑餍如花柔声道:「少龙有点妒忌了,妾身真高兴。」项少龙索性把脾气发出来道:「这并非妒忌,而是没有一个男人喜听女人当着他脸说愿爲另一个男人爲牛爲马,这是尊重或不尊重的问题。放开你的手好吗?」

庄夫人挽得他更紧了。凑到他耳旁吐气如阑道:「若我要说的对象,是项少龙而非李园,同样的话就该改作爲妾爲婢了。少龙明白那分别吗?」项少龙哂道:「我岂是那幺易骗易哄的人,夫人敢说对李园没有动心吗?」说到这裹,心中一动,知道自己确是对庄夫人动了真心。对女人他可说是非常有风度,绝少责骂或伤害女性,甚至像单美美和归燕的蓄意谋害,他亦从没有要找她们算账的念头。

给他骂得最多的女人是赵雅,但最后他还是原谅了她,像以前般疼她。但他爲何却要向庄夫人发这幺大的脾气呢?

项少龙因曾饱受打击,更不想学这时代的男人般对女人多多益善,广纳姬妾。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反是女人不断向他投怀送抱:心甘情愿加入他的妻妾群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加上他对女人又容易心软,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不轻易涉入男女之事内。到目前爲止,真正令他情难自禁的只有琴清一女而巳,对其他的他都蛮有克製力。

但庄夫人的情况却很待别。无论她複国成功与否,都不会成爲他的姬妾,这是身分的间题。庄夫人和儿子已成了滇国人人承认的正统和象徵,一旦庄夫人嫁了给人,这象徽将给澈底破坏了。她可以和男人发生肉体关係,在这时代那是非常平常的事。所以项少龙和庄夫人即使发生男女之情,亦注定了是短暂的,当庄保义登上王座,项少龙离开之时,这段男女之情就要宣告寿终正寝了。

正是因爲没有了这心理障碍,兼之项少龙又对这对孤立无援的母子有极大怜惜,所以在不自觉下,他逐渐地接受着庄夫人,这或者就叫日久生情吧。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直等现在大发脾气,才猛然醒觉是甚幺一回事。

庄夫人虽被责骂,却没有丝亳受责的应有反应,反正容道:「你说得不错,李园确是个令我心动的男人,而且不理他的真正用心怎样,表麵上他仍是对我庄家仗义支持。假设我没有遇上了你,我必会以身体作出报答。但现在却不会这样做,因爲怕你会看不起人家,这样剖白心迹,你满意了吧!」项少龙歎了一口气道:「但你现在撩起了李园的色心,恐怕事情非是可以由你控製呢?」

庄夫人道:「放心吧!我对应付男人早经验丰富了。」接着狐媚一笑道:「刚才我是故意的,好看看你这铁石心肠的人会有甚幺反应,现在终于知道了,唉!少龙!今晚让妾身侍寝陪你好吗?」

这时项少龙反而有点惊慌失措,想起大敌当前,一旦与她有了亲密关係,必然被田单及春申君这些老狐狸看穿,用尽最大克製力硬着心肠道:「别忘了我们早先的协议,大事要紧,男女之情只好暂拦一旁了。」庄夫人感动得眼也红了,垂头道:「妾身还是首次遇上第一个不是爲我的姿色而帮助我的男人。」说时靠得他更紧更挤了。

项少龙这才把身分被识破,又与李园结盟的事告诉了她,庄夫人自是听得目瞪口呆,大喜之下,香唇封住项少龙痛吻不已,娇躯更是在项少龙身上揉挤不停,丰满圆润的双乳把项少龙激得慾火大张,一双玉手更是毫不客气地隔着裤裆握住龙茎。项少龙也不甘示弱地捧住她的香臀握捏不已,两人这般激情火辣地缠绵一番后,庄夫人才肯放他离去。项少龙回到住处,把事情向纪赵两女重覆了一趟,两女亦是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出人意表的发展。

纪嫣然欣然道:「李园虽是个自私自利、心胸狭窄和做事不择手段的人,但终是有识之士,在这种惰况下与你结盟是最聪明的做法,况且有了你这朋友,说不定可影响秦国不以楚国作爲第一个征服的目标呢。」项少龙苦笑道:「在这事上我是很难发言的,你不去打人,人就来打你,不要说朋友可以成敌人,连父子兄弟都可反目成仇,纪才女精通曆史,对这该有一番体会。」

赵致点头道:「夫君大人说得对,何况现在项郎处处都有朋友,想帮都不知该帮那一国才好。」项少龙坦白道:「我是个只爱和平不好战争的人,将来储君若登位后,我们便远赴他方,找个山明水秀的原野或幽穀终老,那不是挺写意吗?」

两女感动得投入他怀内去,项少龙趁机两手大吃豆腐,準备让两女消消他刚才被庄夫人燃起的熊熊慾火。两女在他的一对魔掌大肆攻掠下,已是玉体横陈,衣不蔽体。此时荆善来报,说内城官屈士明求见。项少龙大讶,问起纪嫣然,才知内城官等若禁卫统领,忙穿好衣服一肚子狐疑地出前堂会客。

屈士明年在三十许閑,神态稳重,一脸和气,生得挺拔高大,麵目英俊,予人很好的印象。不过这只是表麵的假像,因爲项少龙总觉得他眼睛内有另一些与这外象截然相反的东酉,使他直觉到屈士明是那种笑裏藏刃的人。

寒暄过后。屈士明道:「太后命我前来,请万将军入宫,万将军可否立即起程呢?」项少龙暗忖现在光天化日,到王宫走的又是通衢大道,该不怕他弄花样,且有起事来在人潮熙攘的大道上逃也逃得了,点头答应,随他策骑往王宫去。

一路上屈士明对沿途景物和建筑指点谈笑,令他得到不少情报,至少知道王宫旁一组宏伟的建筑群,就是春申君府了,李园的左相府则在春申君府斜对麵处。李园在宫内富外均有居室,与李嫣嫣的关係自是比其他李族人或春申君更亲密了。难怪虽惹起了春申君的妒忌,但至目前爲止仍奈何不了他。但随着李令入寿春,田单和春申君公然勾结,这平衡终被打破了。

入宫后,衆人下马。屈士明低聋道:「太后想在她东宫的养心别院见万将军,那是她弹琴自娱的地方,她心情好时,说不定会奏一曲给先生听呢。」项少龙暗忖难道李嫣嫣真的看上了自己,但想想又不大可能,一个憎恨男人的女人,怎会只两天就改变过来。不过多想无益,只好随屈士明去了。

八名禁卫在前开路,另十六人则护在后方,对他的保护可说过分了一点,却可见李嫣嫣对他的维护。这二十四名禁卫显然都是特别的精锐,人人身型彪悍,项粗膊厚,均是孔武有力的大汉,假若楚兵全是这种水準,连秦人都非其对手。

此时项少龙和屈士明在前后族拥下,穿遐东园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四周花木繁茂,小亭小桥,流水鱼池,点缀得园内生气盍然。左方草树外有一列房舍,但却不觉有人在内。四周静悄无人。屈士明指着房舍道:「万将军请看!」项少龙循他指引望去,奇道:「看甚幺?」

就在此时,忽感右腰给尖锐硬物重重插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项少龙立知是甚幺一回事了。屈士明以匕首暗算他,却是刺中了他插满飞针藏在腰处的针囊。想也不想,一肘击撞在屈士明胁下处。屈士明于匕首甩手掉地,胁骨折断声中,惨然倒往一旁,仍不忘大叫道:「动手!」

先动手的是项少龙,换了剑鞘以掩人耳目的血浪宝刃离鞘而出,上方最近的两人立被划中颈项,溅血倒地。项少龙知道不宜力敌,侧身扑入一堆小树丛裹,再由另一方滚出来时,敌人的攻势巳全麵展开。左右各有两人奋不顾身杀来,悍如疯虎。

项少龙知道绝对退缩不得,振起无与匹敌的斗誌,先往前沖,也不知踏毁了多少鲜花,但却避过被围的危险,这才猛然旋身,血浪闪电劈出。这些禁卫果是千中挑一的高手,首当其锋那人运剑硬架了他这淩厉的一击,却避不开项少龙由下方疾踢过来的一脚,下阴中招,惨嚎倒地。后麵沖来两人收不住势子,给绊得差点掉在地上。

项少龙剑光暴涨,旋飞一匝,两人都撤剑倒跌上并倒毙当场。此时更多人由前麵三方蜂拥而至,都是由草丛花树间钻了出来。不过却没有人吆喝作声,只是一声不吭的攻来。项少龙心中一动,一边大声叫喊,一边往左方房舍狂奔过去。

奔上一道小桥时,后方风声响起,项少龙心知不妙,滚落桥上,一把长剑在上方破空而过。项少龙在桥上跳了起来,使出一招以攻代守,幻出重重剑浪,照着沖上来的两人疾施反击。「呛!」的一响,左方那人的长剑竟只剩下了半截。可惜项少龙却没有杀他的机会,顺势追退了另一人时,只见敌方七、八人横过穿流桥底的小溪,想赶往桥的另一边拦截。

项少龙放过眼前敌人,跳上桥栏,再淩空翻了个觔斗,落到一片草地上。两名敌人立即声势汹汹扑了过来。项少龙心中叫苦,这些人个个武技强横,以衆淩寡,足够杀死自己有余。若给拦着苦战自己必无倖理,猛一咬牙,由地上滚过去。

那两名敌人虽是勇悍,但何曾见过这等打法,慌了手脚时,其中一人巳经给项少龙双脚绞缠住下肢,翻倒地上,另一人则被血浪透腹而入。四方尽是人影剑光。项少龙放过那倒地者,往旁边一株大树滚过去,撞到树身才弹了起来,三把长剑由不同角度朝他砍刺过来。

项少龙知这是危急关头,若不能破围而出,今日必丧身于此,一声大喝,使出压箱底的「攻守兼资」,三把剑都劈在他画出的剑光上,更被他似有无限后着的剑势追退。眼角瞥处,其他人都疯了般追来,己成合围的局势。

项少龙仰头一看,见上方有条伸出来的横枝,再上处更是枝叶繁密:心中大喜,趁敌人尚未攻来时,剑回鞘内,离地跃起,双手抓在粗若儿臂的横枝上。敌人见状跃起挥剑攻来。项少龙两脚左右飞出,扫在两人剑身处,两把剑立时蕩了开去。双脚再连环踢出,两人麵门中脚,血光迸现下,踉跄倒跌。藉了一下腰力,翻上横枝时,下方巳满是敌人。

三把剑脱手往他掷来。项少龙贴往树身,避过长剑,往上迅速攀去。敌人乱了方寸,在下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时只能悔恨没有带得弩箭在身。到了树顶后,离地足有八、九丈。项少龙心花怒放,放大喉咙像哨楼上的哨兵般狂呼道:「造反了!造反了,」

四名敌人开始往上爬来。项少龙不惊反喜,拔出血浪,迎了下去。以居高临下之势,斩爪切菜的把四人劈下树去,眼看都活不了。此时屈士明按着胁下骨折处辛苦地来到树下,亦是无计可施,进退失据,喝道:「斩树!」项少龙大笑道:「辛苦你们了!」要以长剑斩断这一棵人抱不过的大树,没有半个时辰休想办到。

就在此时,无数禁卫由四方八麵涌进园裏来。屈士明脸色大变,喝道:「走!」不过巳走迟一步,禁卫把人和树团团围首,见到竟是上司屈士明,都呆了起来。

「太后驾到!」衆卫忙跪在地上。在树顶处的项少龙不便施礼,自是免了。终于度过了一次被刺杀的危险。靠的却是幸运。

第五章行藏再露

太后宫。屈士明和十七名偷袭项少龙的手下双手被反绑,跪伏李嫣嫣鸾台之下,其中五人受了轻重不一的剑伤,浑身血汙,形相凄厉。连屈士明在内,二十五名剌杀者被项少龙干掉了七个。李权和正在王宫内办事的大臣闻讯赶至,其中两人正是大将斗介和大夫成素甯。这斗介本是依附李园的人,后来见春申君势大,又投向了春申君和李权。成素甯则一向是李权的爪牙,当日便是由他派出姪儿成折,和家将假扮船伕,意图在淮水害死庄夫人母子。

斗介和成素甯均年近四十上关者长相威武,颇有大将之风:后者高瘦苍白,一看便知是沈于酒色之辈。另外还有外城守武瞻和专责保护太后和王储的禁卫长练安廷。项少龙悠然自得地站在李权下首,接着是武瞻和练安廷。对麵是斗介和成素甯。

屈士明脸如死灰,垂头不语。李嫣嫣头项凤冠,却没有以重纱覆脸,豔绝楚境的玉容罩上一层寒霜,凰目生威道:「这是甚幺一回事?究竟是何人指使?」屈士明垂头稟上道:「万瑞光来寿春后,横行无忌,视我大楚有若无人,今天又在滇王府冒犯太后,更明言杀人,小人心生愤怨,才要下手教训他一顿,绝没有人在背后唆使。」

李园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长笑道:「万瑞光怎样横行无忌了,若你屈士明的家被人佔了,你该怎幺办呢?」衆人目光投往入门处,只见李园神采飞扬地快步而来,先向李嫣嫣施礼,才到项少龙旁,摆明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李权冷笑道:「左相国此言差了,两件事怎可相提并论,李令尹佔据滇王府时,先王尚在,亦没有出言反对,分明……」

李嫣嫣冷叱截断他道:「太祝!」李权瞪了李园和项少龙一眼,闷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但人人都知他要说的是李闯文强佔滇王府一事,是得了死鬼孝烈王的同意和默许的。斗介乾咳一声道:「屈士明瞒着太后,在宫廷内动手犯事,确是有违军纪,但他只是激于义愤,故仍是情有可原,愿太后从轻发落。」他乃楚国军方重臣,说出来的话即使贵爲太后的李嫣嫣亦不得予不考虑,由此可见春申君现在的实力,实有压倒性优势。

成素甯也求情道:「屈士明只是想挫折一下万将军的气燄,并无杀人之心,太后明鑒。」项少龙哈哈笑道:「这真是奇哉怪也,各位当时并不在场,爲何却能一日咬定屈将军只是想对在下略施教训,难道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吗?」

成素甯爲之语塞,双眼射出怨毒神色,狠狠盯着项少龙。禁卫长练安廷躬身道:「太后明鑒,当微臣率人赶至东园时,屈大人等人人手持利刃,非是一般闹事打架的情况,而死去的七人,尸体分布在园内,显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和追逐。」李权冷笑道:「此事是否正中禁卫长的下怀哩?」

练安廷显是涵养极深,虽被李权明讽他觊觎高他一级的内城守之位,仍神色不动道:「李太祝言重了,末将只是依实情稟上太后,假若蓄意隐瞒,便是失职了。」李园笑道:「故意歪曲事实,不但有失职之嫌,还是欺君之罪。李太祝莫要太过忘形了。」

李权怒道:「左相国……」李嫣嫣打断了他,向尚未发言的外城守武瞻道:「武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武瞻掌握城卫,权力极大,地位与斗介同级,立场一向不偏不倚、所以他的说话分外有影响力。秩若雄狮的武瞻铜铃般的叵目一睁,射出冷厉的神色,落在屈士明身上,沈声道:「王宫之内,妄动刀剑,巳是大罪,况是逞兇杀人,更是罪无可恕,不过既然屈大人坚持只是一般闹事扛架,我等理该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太后只要把犯事者由末将尽数带走,分别审间箇中情况,保证可真相大白。」

李权、斗介等立时色变,想不到武瞻一点都不看他们的情麵,若把他们这批背后的主使人抖了出来,就更糟糕了。门官此时唱道:「春申君到!」春申君左右各跟善一名武将,其中一人赫然是七儿子黄战,声势汹汹的闯进殿来。施礼时,李园低声告诉项少龙另一武将是春申君的第三子黄霸。

春申君到了斗介的上首处,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竟戟指大骂屈士明道:「屈士明你身爲内城守,负责禁宫安全,竟知法犯法,是否知罪?」项少龙和李园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春申君要报人灭口了。屈士明还以爲春申君想以另一种手段爲他开脱,忙道:「末将知罪!」

春申君转向李嫣嫣道:「老臣请太后立即下旨,将犯事者全部斩首。」屈士明浑身剧震,愕然头叫道:「君上!这事……」

春申君后的黄战窜了出来,一脚踢在屈士明嘴上,后者登时齿碎脣爆,惨嚎一声,滚倒地上,再说不出请来。春申君回头瞪了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屈士明一眼,不屑道:「身犯死罪,还敢出言辱骂太后,真是万死不足以辞其咎。」轻轻数语,就把黄战封口的行动带了过去。

李嫣嫣冷冷看善春申君,好一会后,才歎了一日气道:「来人!给哀家把这些人推出殿外立即绞死,禁卫长负责监刑。」练安廷跪地接旨,命禁卫押着屈士明等人去了。李权等均脸无血色,但又知这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李嫣嫣美目掠过衆人,当眼光落在项少龙身上时,略停半晌,闪过令人难明的複杂神色,最后来到武瞻处,柔声道:「武将军认爲内城守之职,该由何人担任呢?」项少龙对这猛将武瞻,甚有好感,也很想听听他的提议。春申君等无不露出戒备神色,可见这内城守之位,对两派斗争,极有关键性的影响。反是李园神态从容,还嘴角含笑。

武瞻肃容道:「现在寿春正值多事之秋,连宫禁之地亦不能免,未将认爲不宜大变,就由练大人升上一级,而禁卫长之位,则由副禁卫长独贵补上,太后以爲是否可行呢?」李嫣嫣在春申君等人反对前,早一步道:「武将军提议,甚合哀家之意,就此决定,其他人再不得异议。」接着又道:「万将军受骛?请留贵步,退廷!」

李嫣嫣在后廷单独接见项少龙,侍卫婢女给她赶了出去后,这绝美的太后露出罕有的笑容,向坐在下首的项少龙道:「万将军应比现在出名得多才是合理哩,」项少龙心中一懔,故作不解道:「太后何出此言?」

李嫣嫣横了他一眼道:「刚才要剌杀你的全是禁卫裹出类拔萃之辈,人人均可以一挡十,但蓄意偷袭下,仍给万将军杀了七人,而先生却不损分毫,教我想起了一个人来。」项少龙整条脊骨都凉浸浸的,问道:「太后想起那个人了?」

李嫣嫣岔开话题道:「今早与将军见麵后,我便去看秀儿夫人刺绣,她心神恍惚,接连出错,还刺伤了指头。我问起下人,才知将军离宫时曾与秀儿碰过麵,还由她安排马车送将军离开。当时我仍没有想到甚幺,但见了将军后来在滇王府和宫内的表现,想法自是不同了。」项少龙暗叫不妙,知她对自己动了疑心。

李嫣嫣秀眸亮了起来,狠狠盯着他道:「天下间,能令秀儿一见便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有一个,万将军能否告诉我那是谁人呢?」项少龙知道身分巳被识破,郭秀儿乃李嫣嫣的闰中密友,定不时向她说及关于自己的事,所以李嫣嫣发觉到她神态有异,自己又出奇地行爲诡秘,身手厉害,终给这秀外慧中的美女猜出自己是项少龙来。自己这次乔装可说处虚碰壁,一塌糊涂,幸好田单尚未知道自己来了。而李嫣嫣遣开其他人后,才迫自己表露身分,事情该还有转圆的余地。

歎了一口气后,回複平日的从容潇洒,淡淡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一滴蜜糖』的故事呢?」李嫣嫣微一点头后,玉脸转寒、道:「项少龙!你好大胆,今次是否奉秦人之命,来蛊惑我大楚衆诸侯国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项少龙怎会是这等卑鄙小人,亦不屑做这种事。要吗?就在沙场上见个真章。今趟我来是要杀死田单。现在既给太后揭穿身分,只好返回秦国,唯一要求只是希望能领滇国的孤见寡妇安然离开。」

李嫣嫣冷声道:「走得这幺容易吗?」项少龙含笑看着她,先饱餐一轮秀色后,才平静地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若在下被杀,再加上春申君派人行剌徐先一事,即使有吕不韦也难阻止秦人大军压境之祸了。」

李嫣嫣勃然大怒道:「这实在欺人太甚了,你当我大楚真是怕了你们秦国吗?秦国正值东郡民变,自顾不暇,还敢来淩迫我大楚吗?」这番话外硬内软,明眼人都知她心怯了,这也难怪,现在谁不是谈秦色变呢。项少龙微笑道:「秦国现在是自顾不暇,但东郡民变算是甚幺一回事,兵到乱平,药到病除。反是大楚因滇国之事,诸侯思变,人心向乱,秦国现在或者仍没有灭楚之力,但只要迫得太后再次迁都,后果将不言可知。」

两人目光不让地对视片刻后,李嫣嫣冷冷道:「刚才你说春申君派人袭击徐先的使节团,究竟是甚幺一回事?」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沈声道:「这实是田单和吕不韦要倾覆楚国的一个天大阴谋,春申君以爲杀徐先可讨好吕不韦,岂知却是掉进了陷阱去。」遂把事情始未说了出来,特别强调吕不韦和田单狼狈爲奸,先怂恿李园,见其不爲所动,故捨李园而取春申君一事说了出来。顺便把在秦岭遇上庄夫人,后来又给成祈假扮船伕意图谋害的过程都详细说了。

李嫣嫣那对美目不住睁大,玉容忽明忽暗,显是非常震惊。最后项少龙道:「太后现在该知道我对大楚实没有半点不轨之心。」李嫣嫣苦恼地道:「春申君爲何如此糊涂,竟冒大不韪去袭击秦人来弔唁的使节团,我必须阻止此事。」

项少龙道:「可以阻止的话,我早阻止了,徐先乃秦国军方的核心人物,若有不测,而吕不韦又透露出是春申君所爲,那唯一能平息秦国军方怒火的方法,就是献上春申君的人头。那我或可设法爲大楚开脱了。」李嫣嫣愕然道:「我怎可以这样做。唉!我虽身爲太后,仍没有能力这样轻易的把春申君斩首。」

项少龙知她巳经心动,低声道:「只要太后不反对就成了,我会和太国舅爷设法的。」李嫣嫣一呆道:「太国舅知你是项少龙吗?」项少龙点了点头。

李嫣嫣显是很清楚两人閑的往事,沈声道:「他不是和你有夺爱之恨吗?」项少龙回道:「李兄现在只能在楚国陷于内乱、秦军来犯与杀死我之间作一选择,李兄终是爱家爱国之士,自是选择与我合作了!」

李嫣嫣沈思片刻后,露出倦容,娇柔不胜地道:「万将军请退下,待我好好想一想。」她的软弱神态,看得项少龙怦然心动,忙压下歪念,退了出去。

刚步出殿门,就给李园请了去宫内他的别院说话。项少龙把李嫣嫣识穿他的事说出来后,李园喜道:「此事甚妙,若有小妹站在我们这一方,我们就胜算大增了。」项少龙故意试探他的诚意,道:「太后似乎对李兄和春申君的态度均非常特别,究竟内中是否另有别情呢?」

李园呆了一呆,才深深歎了一口气,露出痛苦的神色,道:「项兄虽一向是李某人的深仇大敌,但无论我或是田单,心中都非常佩服项兄,甚至以有你这样一个对手爲荣,假若此话由别人来问,我只会搪塞了事,但现在却不想骗你,更相信项兄会爲我李家守秘。」项少龙心中一沈,知道所料不差,李嫣嫣果然涉及有乖伦常的事。

李园默然半晌,才缓缓道:「嫣嫣十四岁时,巳长得非常美丽,爹娘和我这作兄长的,都视她如珠似宝,却没想到不但外人垂涎她美色,连族内亦有这种抱有狼子野心的人。」项少龙大感愕然,看来是自己猜错了李园和李嫣嫣的关係,乱伦者是另有其人,但爲何李嫣嫣对李园的态度却这幺奇怪。

李园道:「详细的情况我不想再提了,事情发生在嫣嫣十六岁那一年,这人麵兽心的人就是李权,李令亦有分参与,李族中当时以李权的势力最大,我们敢怒而不敢言,爹娘更因此含恨而终,嫣嫣则整个人变了,完全不肯接触男人,终日躲在家裹,只肯见我一个人,有种异乎寻常的依恋。」项少龙大奇道:「若是如此,她理应恨不得杀了李权才对,爲何仍对他如此宠信呢?」

李园痛心地道:「因爲她也恨我!」项少龙愕然望着他。李园一掌拍在几麵上,眼中射出仇恨的火燄,咬牙切齿道:「就由那刻开始,我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杀死李权和李令。到嫣嫣二十岁时,李权这禽兽不如的人,竟公然三番四次来向我要人,我给他迫得没法,才想出一计,就是把嫣嫣送与春申君,如若怀了孕,就再由春申君送给大王,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只有这样,李权才不敢碰嫣嫣,而我则既可取得春申君的宠信,也有可能变成国舅爷了。」

项少龙呆望着李园,想不到其中过程如此複杂,真是家家有本难唸的经了。同时可看出诸国之中,不但以楚人家族势力最雄厚,也以他们最淫乱。李园道:「我费了十天工夫,痛陈利害,才说服了嫣嫣,而她肯答应的原因,主要是爲了楚国,因爲若大王无子,他死后会立即大乱。但她却有个条件,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必须是我,她只肯爲我生孩子。」

项少龙失声道:「甚幺?」李园一对俊目红了起来,神态消沈,缓缓道:「我佯作答应了她,到行事时换入了一个体型与我相近的家将,可惜百密一疏,事后给她发现了,她大怒下竟以护身匕首把他杀了。翌日一言不发随我到春申君府去,自此再不与我说话,到她成了太后后,才对我好了一点。她故意宠信李权,就是爲了要伤害我,我现在才完全明白她不平衡的心态。所以当我知道她对你另眼相看时,会这幺欢喜,就是希望她能回複正常。」

项少龙这才明白过来,爲何李园和李权两人会同族操戈,而李权又能如此恃宠生骄的样子,其中竟有这种畸异和变态的关係。深吸一口气后,道:「李权现在和太后,嘿!还有没有……」李园摇头道:「绝对没有,嫣嫣自那事后对男人深痛恶绝,只肯和我一个人说话,而后来她却迷得春申君和大王神魂颠倒,连我都大惑不解,不知她爲何能忍受他们。」

项少龙道:「她是爲了你,因爲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被李权害死。」李园挥身剧震,一把抓着项少龙的手,喘息道:「真是这样吗?」

项少龙道:「真的是这样。她肯爲此放任的去侍侯两个男人,就是爲了报仇。但她却知你现在仍未是春申君和李权的对手,所以才故意亲李权而冷落你,只看她许你住在王宫内,便隐有保护你的心意。」李园道:「那她爲何不向我解说渚楚?」

项少龙道:「因爲她的确仍恨你,那日我在屏风后偷看你们时,已发现了这微妙的情况。」李园把事情说了出来后,舒服多了,点头道:「项兄之言大有道理,现在项兄该明白我要合作的诚意了,只要能杀死春申君、李权和李令,其他一切都不再放在我心上。」

现在连项少龙都很想杀李权和李令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人了。问道:「现在寿春究竟是谁人在掌握兵权?」李园回複平静,道:「寿春的军队主要分外城军、内城军和外防军。原本内城军和外防军都操纵在春申君和李权手上,但屈士明已死,内城军由缣安廷负责,独贵则升作禁卫长,这两个都楚我的人,斫以内城军已牢牢掌握在我手上了。想不到武瞻这幺帮我忙。」

项少龙道:「武瞻原是那一方麵的人?」李园道:「武瞻只对王储和嫣嫣忠心,若非有他撑着大局,舍妹早落在春申君和李权的控製下,连我都护她不了。内城军人数在一万间,我会把屈士明的余党全部撤换,只有保住舍妹和王储,我才有和他们周旋的本钱。」

顿了顿续道:「外城军达三万人,负责寿春城防和附近四个附城的防务。外防军的统帅就是忘恩负义的斗介,当年我大力推举他担当此一要职,岂知我由邯兴回来后,他却靠向了春申君和李权。外防军负责水陆两方麵的防务和修筑长城,人数达五万之衆,实力最雄厚,否则我早把李权干掉了。」

项少龙道:「春申君和李权的私人实力呢?」李园道:「李权毫不足惧,但春申君三子黄战、黄虎和黄霸均是悍勇无敌的猛将,加上五千家将,在寿春没有人的势力比他更大了,我手下只有二千家将,比起来差远了。」

项少龙道:「现在黄虎带了三千人去刺杀徐先,实力大减,所以要动手就应是造几天了,否则若让黄虎回来,春申君定会立即对付我们。」李园歎了一口气道:「我也想到这点,但夜郎王和李令一到,整个形势立即不同了,他们来了近二千人,其中高手如云,若非滇王府有禁卫把守,而春申君对舍妹现在又非常顾忌,李令早率人攻入渍王府去了。项兄亦要小心一些。」

项少龙大感头痛,问道:「有没有办法把武瞻争取过来呢?」李园道:「先不说那是近乎没有可能的事。若武瞻真的站在找们的一方,将由暗争转作明斗,于我们有害无利,所以最佳方法,就是把春申君、李权、李令、斗介等以雷霆万鈎的手段,一股脑儿栽个乾净,再由舍妹出而收拾残局,只恨现在我们仍没有足够的力量这幺做。」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先发製人,后发製于人,李兄有没有方法弄一幅夜郎王府的形势图给我,如若可行,今晚我就去把李令杀掉,以免夜长梦多。」

李园拍胸道:「这个容易,项兄先返滇王府,我稍后再来找你好了!」

两人步出厢门时,刚巧碰到郭秀儿,三人同时一愕。李园尚未知郭秀儿识穿了项少龙的身分,笑道:「秀儿快来拜会万瑞光将军,他乃滇王妃之弟。」郭秀儿不敢望看项少龙,低头盈盈施礼。项少龙百感交集,客气两句后,由李园派人送回滇王府去了。一路上项少龙心中仍不时闪动着郭秀儿俏秀的玉容,想不到邯郸数次接触后,她对自己仍念念不忘。

到寿春后,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自己的本意只是剌杀田单,再离开寿春到滇国去,完成助庄夫人複国的承诺。岂知先后给郭秀儿、李园和李嫣嫣识破了身分,深深捲进了楚都寿春的权力斗争内去。

他真心真意要帮助李园,其中一个原因是爲了郭秀儿。因爲若李园坍下台来,郭秀儿的命运将会是非常悽惨。另一方麵是激于义债,李权和李令这尔个禽兽不如的人,实在太可恶了。至于春申君,就自撇开滇国的事不说,只就他派人去对付徐先一事,已是不可原谅。

问题是即使加上李园的人,他们仍没有收拾春申君和李权的力量。唯一的方法就是迫李嫣嫣站到他们这边来,只有杀死李令,向她展示实力,才可望使她政变主意。他怎都不相信李嫣嫣不想报那改变了她的性格和一生的耻辱与仇恨。否则她就不会处处维护李园和庄家了。

想到这裏时,已抵达滇王府。项少龙猛下决心,定下了在今晚到夜郎王府剌杀李令,否则就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第六章身世凄凉

刚踏入府门人刑善迎上来道:「滕爷来了!」项少龙大喜过望,沖进内堂去,滕翼正和纪赵二女在说话。滕翼跳了起来,真情流露,与他紧拥在一起。坐下后,纪嫣然笑道:「原来我们与滕二哥失诸交臂,丹泉和乌达只两天马程便遇上滕二哥了。」

滕翼道:「我们先后七次沖击旦楚的军队,都给他挡住,这人的智谋兵法均不可小龃。现在蒲布和徐夷乱负责把他们拖善。我怕三弟不够人用,带了三百人来,他们都扮作由魏境来的商贩,分批入城,都是我们精兵团最好的人手。」项少龙大喜道:「找本来正爲剌杀李令的事头痛,现在好了,二哥先挑选数十人出来,扮作滇王的旧部,到来寻找他们的主公,负起保卫滇王府的责任。」

滕翼忙召来荆善及刚到的鸟达和丹泉去负责安排。项少龙遂向,滕翼解释当前形势,当滕翼知道大仇家李园竟成了战友时,眼都睁大了,到项少龙说出给李嫣嫣识破身分,赵致骇得伏在纪嫣然背上去了。

这时李园来了。三人进入静室商议。李园见来了援军,又素知鸟家精兵团的厉害,二百人足可抵数千军力,自是精神大振,充满信心。摊开圆卷商议时,春申君派人送来请柬,请庄夫人、庄保义、和万瑞光三人到春申君府赴晚宴。三人都眉头大皱。

李园遣人回府,看看自己有没有在被邀请之列,再接下来道:「宴无好宴,这事该怎样应付呢?」项少龙道:「我可肯定李兄亦是被邀请者之一。因爲经过今天要刺杀我失败后,春申君已失去了耐性,尤其李兄因屈士明之去而势力暴涨,所以他决定一举把我们两人除去。」

滕翼笑道:「那就不如将计就计,顺手在今晚把春申君干掉。」李园见他说得轻鬆,苦笑道:「但我们总不能带数百人去赴宴,若不去的话,又似乎不大妥当,直至现在,表麵上我和春申君的关係仍是非常良好的。」

项少龙道:「这个宴会我们是非去不可,这才使他们想不到我们竟会偷袭夜郎王府,李兄手下裹,有多少可称得上是真正高手的人呢?至少也该是言複、柬闾子那种级数。」李园道:「该可挑十至十二人出来。」项少龙道:「那就成了。由我手下裹拨多十二个人给你,我们各带二十四人。另外李兄再命手下在府内严阵以侍,若见有讯号火箭发出,立即杀往春申君府去,索性和他们一决生死。」

滕翼道:「要防李令会派人来偷袭滇王府呢?」项少龙道:「正怕他不来哩!这裏由嫣然负责指挥大局,由于错估我们的实力,保证来犯者活着来却回不了去。」

滕翼道:「李令的小命就交给我负责。照我看四十八个人实力仍是单薄了点,最好再多上十来人,负责在外看管车马,有起事来时,立即裏应外合,那会稳妥多呢。一按着一拍择管,笑道:「我裹麵暗藏的『摺弩』,将会是能决定胜败的好帮手。」这时楼无心来报,李园果然也收到今晚春申君府宴的请柬。

三人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李园问清楚「摺弩」的性能用法后,才和滕翼联袂去了。项少龙则去找庄夫人。

到了庄夫人的北院时,庄孔迎上来道:「清秀夫人来了,正在厅内与夫人叙旧。」话犹未巳,环佩声响。两名小婢开路下,庄夫人和另一丽人并眉行出厅来。由于戴了麵纱,他看不到清秀夫人的样貌,但只瞧其纤秾合度的身材,嬝嬝动人的步姿,就可知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斗介倒是豔福不浅,不知他会否因恋上成素甯的小妾致失去了这美人的事而后悔呢?

项少龙忙和庄孔退往一旁施礼。庄夫人道:「夫人!这就是舍弟万瑞光了。」清秀夫人透过极纱的目光瞥了项少龙一眼,施礼道:「万将军你好!」再没有另一句说话,莲步不停的由庄夫人送出府外。

庄夫人回来后,拉着他进内堂去,还掩上了门,神色凝重道:「清秀夫人来警告我,春申君、李权、斗介、成素甯、李令和夜郎王结成一党,準备除去我们和李园,首我们立即逃走呢。」项少龙皱眉道:「她不是和斗介分开了吗?怎会知道这件事?」

庄夫人道:「她的姪女是黄战的妻子,黄战此人最是誌大才疏,在家中大骂你和李园,洩出了秘密。」项少龙伸手搂住花容惨淡的庄夫人,笑道:「就算他们不动手,我也会迫他们出手的了。」接着扼要的说清楚了现在敌我的形势。

庄夫人吁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早巳知道,那今晚我和保义应否去赴宴呢?」项少龙道:「当然不该去,到时我随便找个藉口向春申君说好了。我看他早预计了你们不会去的了。」

庄夫人担心地道:「人数上我们是否太吃亏呢?」项少龙道:「人数的比例确大大吃亏,实力上却绝对是另一回事,我的人都精通飞檐走壁之能,当夜郎王府起火时,保证春申君等手足无措,那时我们将有可乘之机了。我决定在今晚与春申君摊牌,若能一併杀死田单,就最理想了。」

庄夫人纵体入怀道:「少龙!我真的很感激你。但甚幺是摊牌呢?」项少龙解释了后道:「怕就怕春申君今晚的目标只是你母子两人,那我们就很难主动发难。皆因出师无名,那时惟有将就点,只把李令和夜郎王宰掉就算了。」庄夫人「噗哧」一声,娇笑道:「你倒说得轾鬆容易,李令和夜郎王身边不乏高手,切勿轻敌啊!待事成之后,我们是否也该摊牌了呢?」

项少龙见她一对水汪汪的眸子亮闪闪的,诱人至极。凑过去轻吻了她一口,柔声道:「甚幺高手我没见过?最厉害处是攻其无备,他们的注意力必集中到李园的家将处,怎想得到我另有奇兵,知已不知彼,乃兵家大忌,夫人放心好了。到时没有这些顾忌,底牌自然可以掀开尽情欣赏了,」庄夫人喜上眉梢,娇媚道:「有项少龙爲我母子袒护,还有甚幺不放心的?人家只是关心你吧!」

项少龙见她楚楚动人,忍不住又痛吻一番,两手伸入衣襟享受她火热软嫩的双峰,尽兴后才去準备一切。谁都想不到这幺快就要和敌人交锋了。

精兵团的队员来了七十二人,都是攀墙过树的秘密潜入滇王府。纪嫣然知获委重任,大爲兴奋,指挥若定,先把庄夫人等妇孺集中起来,再在府内各战略位置布防,连树梢都不放过。赵致成了她的当然跟班兼勤务兵了。

这时楼无心奉李园之命而来,向项少龙报告形势道:「现在全城都是春申君和李权的眼线,严密监察在相府和渍王府的动静,防止有人逃走,反是夜郎王府非常平静,闭户不出,看不到有甚幺特别的举动。」项少龙道:「闭户不出,便是不同寻常,也叫欲盖弥彰,他们今晚必会来袭滇王府,只有通过外人的手,春申君等才可在太后前推卸责任。」

楼无心道:「据我们布在春申君处的眼线说,今晚不会有甚幺特别的行动,但黄战却夸下海口,说要在宴会时迫你比武,又说会痛下杀手,我们全体兄弟都等着看好戏哩!」又沈声道:「春申君府以黄战剑术最高,若能把他杀了,对春申君会是很严重的打击。」

项少龙淡淡道:「这种人只要把他打成残废或重伤就够他受了。」楼无心捧腹笑道:「爲项爷办事,确是不同……」还要说下去时,荆善来报,太后召项少龙入宫。项少龙心中大喜,知道李嫣嫣终于意动了。

宫娥奉上香茗退下后,脸容深藏于轻纱内的李嫣嫣默然无语,使得坐在她下首右席的项少龙,只好自喝闷茶。这是后宫一座幽静院落的厅堂,关上院门后,院内庭园杳无人迹,天地间似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想起李嫣嫣刚成年时所遭遇到的耻辱和不幸,现在又要爲了畸恋着的亲兄和楚国的大局,与敌人虚与委蛇,不由对她生出怜惜之心。

她虽贵爲太后,却一点都不快乐。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这两个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却又受到权臣製肘,事事都出先王遗命来压製她这弱女流,迫她去做违心的事。想到这裏不由歎息了一声。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爲何歎气?」

项少龙听出她语气有戒备之意,知她由于过往的遭遇,特别敏感,绝不可把她当作一般人应付,低声道:「我平时很少静心去听某种柬西,但刚才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到院内风拂叶动的声音,发觉其音千变万化,悦耳若天籁,只是我平时疏忽了。于是幡然而悟,很多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过因我们忘情在其他东西上,方失诸交臂,错过了去。」李嫣嫣娇躯轻颤,没有说话,由于麵纱的遮盖,项少龙看不到她的神情反应。

好一会后,李嫣嫣低声道:「太国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爹就只得我们两个,由少到大他都很维护我,我……我还记得十四岁时,在一个本族的宴会裏,有小霸王之称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园内调戏我,大哥与他们打了起来,一个人抵抗他们十多人,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仍誓死相抗,最后惊动了大人,才解了围。事后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过来。」

项少龙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唏嘘不已,也想到她们的「兄妹之情」,不是没由来的。而李嫣嫣后来的惨祸,说不定就是由那时种下来的。李嫣嫣梦呓般道:「在李族内,一向都没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们兄妹常受人欺负,幸好大哥从不气馁,每天太阳出来前就苦练剑衔和骑射,又广阅群书。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他的剑术更高明,比他更博学多才的了。」

项少龙知道她因爲已下了非常重要的决定,所以才会提起这些往事,好加对这决定的信心。现在她虽似是以他爲倾吐的对象,事实上只是说给自己去听的。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气,吹得轻纱飘开了少许,柔声道:「知否哀家爲何向你说及这些事吗?」项少龙柔声道:「因爲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项少龙不会是那种拿这些事去作话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缓缓道:「这只是部分原因,当大哥由邯郸闹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后,我才由郭秀儿口中知道了原来他竟是败在董马癡之手,当我问清楚了情况后,又派人调查真正的董马癡,才知道大哥给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鹹阳回来,才证实了这猜涮,还告诉了秀儿。那时我就在想,项少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爲何能以区区数百人,把大哥、田单这等厉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败得不明不白。以吕不韦那种权倾秦廷的人物,仍奈不了你的何?今天终于知道了。」

项少龙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佔有点运道吧!」李嫣嫣低垂臻首,轾轻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吗?」

项少龙楞了好辛晌后,才来到她右侧旁三尺许处坐下。李嫣嫣低头解下麵纱,再仰起绝美的俏脸时,原来已满颊热泪。项少龙心神激蕩,失声道:「太后!」李嫣嫣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製的流了下来,语气却出奇的平静,一字一字地道:「项少龙!替哀家把李权、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杀了,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项少龙心痛地道:「少龙谨连太后懿旨!」李嫣嫣缓缓张开秀目,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态,看得项少龙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温柔地爲她拭去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犹挂着的泪珠。李嫣嫣视如不见,一动不动的任他施爲。

项少龙收回衣袖后,沈声道:「太后放心,我定会保获太国舅爷,不使他受到伤害。」心中不由升起荒谬绝伦的感觉,当日在邯郸时,李园可说是他最想杀的人之一,那想得到现在竟全心全意去与他并肩作战。

李嫣嫣秀眸射出柔和的神色,凝注在他睑上,以静若止水的声音道:「武瞻刚有报告来,说斗介私自调动外防军,把一支宜属的军队由淮水上游移近了寿春城十裏,又命一组由二十艘战船组成的舰队开到寿春城旁,摆明是威胁我不得轻举妄动。故我除了苦忍外,却是别无他法,若非有武瞻在撑持大局,我和大哥早完蛋了,而大哥还似是不知我的苦衰。」

项少龙微笑道:「攻城军队的人数,必须在守城的人数两倍以上,才有点威胁,假若要攻的是自己王城,又出师无名,只会累得军队四分五裂,斗介似强实弱,太后不用介怀。」李嫣嫣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倒说得轻鬆,只恨我们城内亦是不稳,现在外城军都集中到外围的防守去,禁卫军又调回来守护宫禁,若春申君等发难对付你们,教哀家如何是好呢?」

项少龙哈哈笑了起来,透露出强大无伦的信心,再从容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要担心的该是李权和李令等人才对。」李嫣嫣狠狠盯着他道:「项少龙!你是否另有人潜了进来寿春呢?」

项少龙微笑道:「太后请恕我卖个关子,明天天明时,李令该已魂兮去矣,便当是先爲太后讨回点公道。」李嫣嫣娇躯剧颤,厉声道:「是否大哥把我的事向你说了,否则你怎会说这种话?」

项少龙想不到她敏感至此,讶然道:「太后刚才不是说过李令欺负你们兄妹吗?还打得你大哥昏迷了七日七夜。」李嫣嫣高耸的胸脯不住急促起伏,泪花又在眼内滚转,直勾勾看着项少龙的眼空空洞洞的,忽地「哗」一声哭了出来,扑入了项少龙怀内。

项少龙安抚着她强烈抽慉的香肩和背脊,感觉襟头酌湿润不住扩大,心中凄然,知道她多年来苦苦压抑的情绪,终沖破了堤防,不可收恰地爆发了出来。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像哄婴孩般爱抚她,心中满是怜惜。这时他的心湖被高尚的情操挚意填满,只想能予这一向装出坚强外壳掩饰的弱质女子一点点慰藉。

好半晌后,李嫣嫣收止哭声,在他帮助下坐直娇躯,任他拭掉泪水后,垂头轻轻道:「今晚哀家等待你的好消息。」项少龙一言不发站了起来,悄悄离开,整个襟头已被她的珠泪湿透,而项少龙的心头也被这苦命的美女给占满了。